第1章 迷路的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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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，是我們在大石山迷路的第三天。暮色再次籠罩了山峰，我的心情也如這暗夜一樣沈重。
還好，有郁夏在我身邊不時的寬慰我。我和郁夏是最好的兄弟，我的性格略微悲觀懦弱，郁夏則遇事冷靜。如果不是他，我怕我真的要崩潰掉的。
幾天前，學校舉辦了一場盛大的畢業典禮，面臨分手的同學們都顯得很失落。我和郁夏一點都不傷感，我們興致勃勃的規劃著未來，打算長留在這座城市。
聽說一周後方圓公司有招聘，我們打算一起去應聘，如果上天眷顧我們，我們就可以留在同一個公司了。
我向郁夏提議，在招聘之前去爬一次山，他爽快的答應了。兩天前，我們來到了這座驢友們都喜歡夜游的大石山。平時我和郁夏都喜歡爬山，也有過夜游的經歷，可是這一次，我們卻迷路了。
本來，我們應該走驢友們經常走的那條小路，可是我發現了另一條斜斜的小徑，便決定要走那一條。郁夏有點擔心，但看我信心滿滿的樣子，還是陪我一起上路了。一路上，我笑話他是一個膽小鬼，他只笑笑，並不反駁。
我們愈走愈覺得不對，當想原路返回時，已經找不到了來時路。第一夜我們沒有睡，在漆黑的大山上轉了一整個夜晚。第二天，我們依然沒有找到歸路。我的心情愈加焦躁，郁夏則變得更加冷靜。
我們帶的食物並不多，這一天，我們吃的很少。夜裏，我們輪流值守，一人睡覺，一人註意著有無夜游人照射的光亮。我們再一次失望了。
今天白天，我們只剩下了一點水，最後一個幹餅。平時我們看不起眼的那個餅子，現在顯得異樣珍貴，我們沒舍得吃，只一人吃了小小的一牙。
下午的時候，我覺得頭暈眼黑的，而現在，我覺得頭要爆炸了。我和郁夏費力的搭著帳篷，不知道是太餓還是山風愈勁，我只覺得全身都是涼的。
“白天，”郁夏問我，“你是不是太餓了，要不再吃一點餅子吧？”
“我不餓。”我說的有氣無力。
我們已經搭好了帳篷。郁夏說：“你歇歇，我去弄一下防潮墊。”他鉆進了帳篷。我扶著帳篷，腳下軟綿綿的，我想我快支撐不下去了。
郁夏探出頭：“可以了。”
我鉆進帳篷，一屁股坐在了墊子上。
“你怎麽了？”郁夏透過手電筒微弱的光看我，“是不是生病了？白天我就看你臉色不太對。”
“頭疼的厲害。”我說。
郁夏伸手摸我的頭：“你發燒了。”
我想是的。也許，我熬不過今夜了。我的心裏亂七八糟的，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，可是現在，真的要結束了嗎？
郁夏站起來，我脫口而出：“別走。”
郁夏轉身朝我笑笑：“我給你拿點退燒藥。你吃一點，明天就好了。”
他拿了藥，倒了一點點水，蹲在旁邊看我喝藥。我只抿了一小嘴，剛好夠把藥喝下去。
“多喝一點吧，發燒了要多喝點水。”
我搖了搖頭。
“你睡吧，睡一覺就好了。我去外邊看看。”郁夏關掉了光亮，整個世界都成了黑色。
“別走。”我說。他停住了。我說，“陪我一會兒吧。”
黑暗裏，郁夏在我旁邊坐了下來。
“郁夏，”我說，“我很害怕。”
“沒事，”郁夏笑笑說，“藥一吃下去，最多明天早上再吃一次，就會徹底好了。”郁夏明明知道我在害怕什麽，他只是在岔開話題。
“你說，我們是不是再也走不出去了？”我還是說出了我內心的恐懼。
“哈，不會。”郁夏笑，“我今天一天都有預感，今晚一定會遇到驢友的，你放心好了。”
“不會的。”我有點悲哀。
“我真的有預感。相信我，好嗎？”
“可我真的很害怕。”
我的頭無力的靠在了他的肩上，他遲疑了一下，然後摟住了我。黑暗裏，我們聽得到彼此的呼吸。
“別怕，白天。”郁夏輕輕而又堅定的說，“有我在，什麽也別怕。”
“好的，我不怕。”我說著，疲倦如潮水般湧來，我閉上了眼睛。
我做夢了。夢裏，我回到了家。我發燒了，媽媽坐在我的床前，用手摸著我的額頭，溫柔的看著我。
我努力想要睜開眼睛，卻怎麽也睜不開。媽媽看了我一會兒，然後站起來走開，我說：“別走。”我一下子就醒了。
我正躺在睡袋裏。昨夜我是在郁夏的懷裏睡著了嗎？而郁夏又怎麽將沈重的我挪到了睡袋裏，這一切，我都茫然不知。
聽到我說話，郁夏打開手電筒，微弱的燈光裏，顯出他修長的身影。他轉過身來看我：“你醒了？”
“你在幹嘛？”我問他。
“我再出去看看。”他說，“我剛才摸了一下你的頭，沒有那麽熱了。”原來剛才的睡夢裏，是他在摸我的額頭，看我是否還在發燒。
“可是我的頭還很痛。”這句話明明就是在委屈，因為我的頭確實比臨睡前好受多了。
“等到早上再吃一次藥應該就好了。”他走過來，坐到我身邊，面對著我。他隔著睡袋輕輕拍了拍我，輕聲安慰，“白天，堅強點。”
“現在幾點了？”
“三四點了，你再睡一會吧。恩？”他將手電筒放在腳邊，將雙手攏在嘴邊，用嘴吹氣取暖。
他的睡袋裏沒有睡過的痕跡，看來他一直都呆在戶外守望著。他的預感並沒有實現，並沒有爬山的驢友們。
雖然他的臉上帶著微笑，可是我知道，他的笑有多勉強。頭雖然沒有那麽痛了，可是我的心卻絕望了，像是陷入到了無邊的深淵裏。
“如果我們真的熬不過去了，你會後悔嗎？”我問他。
“我們會熬過去的。”他看著我說，“相信我，好嗎？你睡吧，我就在這裏。”
“可是，我們如果真的……真的死了……”
“不要說這樣的話，白天，我們會好好的。”
我絕望的說：“我是說如果，你會後悔嗎？”
他搖搖頭。
我自責：“我不該拉你爬山的。”
“我不後悔。”郁夏凝視了我一會兒，然後說，“就算我們真的熬不過去了，能和我最好的兄弟死在一起，我不會後悔。”
可是，我有多後悔，我為什麽要拉郁夏來爬山？我不僅害了自己，也害了我最好的朋友，最好的兄弟。這一次爬山，我們沒有告訴其他朋友和家人，如果我們死了，他們可能要許久之後才會知道吧。
“如果我們現在要死了，你不覺得遺憾嗎？”
“能和你死在一起，我覺得我沒有遺憾了。只是……我沒有機會孝順父母了，我覺得對不起他們。”郁夏說。
“是啊。我爸媽說不定要哭過去了。”
我們都不說話了。
我的心裏五味陳雜，不知道是什麽滋味。
“我覺得我一定會死在你前面。”我打破了沈默。
“傻話，要死我們就一起死。”郁夏打斷我的話。
“我有預感，我會先死的。”我固執的說。
“我們一起死好了。”郁夏低下頭看自己的腳尖，“你死了，我也不能獨活，對吧？”
我的心一震。也許，我是知道他的想法的。只是，他從來沒有說過。
我想了想，問他：“我想知道，如果我現在就要死了，你要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？”
郁夏沈默了一會。我看著他，他只是低著頭，並不看我。我也將目光移向了別處。我在想，我是不是不該這麽問他，可是，我想知道他會說些什麽。
“白天。”
“恩？”
我看向他，他正溫柔的看著我。我們的眼睛對視了，他的眼裏有一片海洋，我想我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。
他的眼光如水，然後他說：“我愛你。”
是的，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。我輕輕說：“我也是。”
他笑了，昏暗的燈光裏，他的笑容是一道陽光，他說：“說出來。”
我說：“我愛你。”
我們的呼吸清晰可聞。他俯身探了過來，我閉上了眼睛。我的肚子在這一刻，不合時宜的咕嚕了起來。
這一聲響，打破了剛才的暧昧。我睜開眼朝他笑笑：“我餓了。”
他站起來，將剩下的一大半餅子拿了過來。我撕下一小牙，然後說：“你也吃一點吧。”
“我不餓。”他拿起手電筒，站了起來。“我再出去看一下。”
“你也睡一會吧。”我勸他。
“好。那你也不要起來了，反正這會兒也等不到什麽人了。我們都睡一會。”
郁夏關掉手電筒。他打開睡袋，鉆了進去。一合上眼，他就睡著了。我知道，他太困了。
天色已經微微亮了。我沒有了睡意，看著睡夢裏的他，我陷入了沈思。
我和郁夏是高中時代的同學，那時候，爸爸媽媽只顧忙著工作，將我留在爺爺所在的城市。遠離家鄉，我覺得很孤單。還好，在開學後不久，我就認識了郁夏。郁夏也不是本地人，他的爸爸媽媽在這邊做生意，便將他帶到這裏上學。
我們成了很好的朋友。我們一起學習，一起野外郊游，好的就像是同一個人。周末的時候，他帶我去他們租住的房子裏。他的爸爸媽媽都很好，對我也如同親生兒子一般。
高三下半學期，我的爺爺去世了，我受到了很大的打擊。爸爸媽媽想接我回家，我拒絕了。還有幾個月就要考試了，他們也沒有勉強我，只是給我寄來了許多錢。可是我要的不是這些。
那些日子裏，是郁夏一直陪伴在我的身邊，他還讓他的爸爸媽媽來開導我。他們的關懷，讓我走出了那段艱難的畢業季。郁夏的學習成績比我好一點，本來他可以考取更好的大學，可是因為我們要好的緣故，他選擇了和我報考同一所大學。在大學裏，我們依然是很好的朋友。
有一次，他心事重重的對我說：“我覺得我可能與別人不太一樣。”
我說：“你那麽優秀，當然不一樣了。”
他搖搖頭，然後羞澀的說，“我覺得我不太喜歡身邊的女孩哦。”
“什麽意思？”我問他。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他含糊其詞。我明白了，我的心裏在歡喜雀躍。我很害怕有一天，會有女孩搶走他，而現在，我沒有這種顧慮了。我很希望我們能夠保持這種友誼，沒有外人的打擾，永遠沒有分開的那一天。
然而我還是說：“也許有一天，你遇到一個好女孩，你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了。”
他笑了笑，不說話了。他沒有說破，我也不再說破。那個話題，我們再也沒有提過。可是今夜，他明明白白的告訴我，我愛你。白天，我愛你。我想到他溫柔的眼神，我再一次沈醉了。我也是，我再一次輕輕的說。
我想我們可能再熬不過今天了吧。在生命的最後一天，有他的陪伴，有他的那一句溫柔的“我愛你”，這一生，已經足夠了。
大概是藥物的作用，我模模糊糊的又睡著了。這一次的睡夢裏，是他。他的頭向我靠近，我閉上了眼睛。他的唇吻向了我的唇。
甜蜜的夢被他的驚喜聲所驚醒。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醒了，他在帳篷外喊我，“白天快來。”
我急急的從睡袋裏爬出來，我的心亂蹦著。我走出去，四外裏空無一人。我疑惑的看向他。他說：“你聽見什麽了嗎？”
我側耳傾聽，是有唱山歌的聲音。平時附近的山民出行，是不走這條山的，可是也有一些老山民，他們偶爾會選擇從大石山上穿行而過。
“救命啊。我們迷路了，有人嗎？”郁夏放聲呼喊。我也加入了呼喊。
終於，遠遠的傳來了一位山民的應聲：“你們在哪裏？”
我的心快要蹦出身體了，此刻的我覺得全身都是力氣，我和郁夏一起大聲說：“我們在這兒，我們迷路了。”聲音順著山谷傳遞了出去，滿山遍野都是我們的呼喊聲。
“你們在那兒呆著不動，我去找你們。”山民的聲音再次傳過來。
“我們得救了。”我欣喜若狂。
“是啊，我們得救了。”郁夏的眼睛閃光。
我們對望了一下，郁夏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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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好，有郁夏在我身邊不時的寬慰我。我和郁夏是最好的兄弟，我的性格略微悲觀懦弱，郁夏則遇事冷靜。如果不是他，我怕我真的要崩潰掉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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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說一周後方圓公司有招聘，我們打算一起去應聘，如果上天眷顧我們，我們就可以留在同一個公司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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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來，我們應該走驢友們經常走的那條小路，可是我發現了另一條斜斜的小徑，便決定要走那一條。郁夏有點擔心，但看我信心滿滿的樣子，還是陪我一起上路了。一路上，我笑話他是一個膽小鬼，他只笑笑，並不反駁。
我們愈走愈覺得不對，當想原路返回時，已經找不到了來時路。第一夜我們沒有睡，在漆黑的大山上轉了一整個夜晚。第二天，我們依然沒有找到歸路。我的心情愈加焦躁，郁夏則變得更加冷靜。
我們帶的食物並不多，這一天，我們吃的很少。夜裏，我們輪流值守，一人睡覺，一人註意著有無夜游人照射的光亮。我們再一次失望了。
今天白天，我們只剩下了一點水，最後一個幹餅。平時我們看不起眼的那個餅子，現在顯得異樣珍貴，我們沒舍得吃，只一人吃了小小的一牙。
下午的時候，我覺得頭暈眼黑的，而現在，我覺得頭要爆炸了。我和郁夏費力的搭著帳篷，不知道是太餓還是山風愈勁，我只覺得全身都是涼的。
“白天，”郁夏問我，“你是不是太餓了，要不再吃一點餅子吧？”
“我不餓。”我說的有氣無力。
我們已經搭好了帳篷。郁夏說：“你歇歇，我去弄一下防潮墊。”他鉆進了帳篷。我扶著帳篷，腳下軟綿綿的，我想我快支撐不下去了。
郁夏探出頭：“可以了。”
我鉆進帳篷，一屁股坐在了墊子上。
“你怎麽了？”郁夏透過手電筒微弱的光看我，“是不是生病了？白天我就看你臉色不太對。”
“頭疼的厲害。”我說。
郁夏伸手摸我的頭：“你發燒了。”
我想是的。也許，我熬不過今夜了。我的心裏亂七八糟的，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，可是現在，真的要結束了嗎？
郁夏站起來，我脫口而出：“別走。”
郁夏轉身朝我笑笑：“我給你拿點退燒藥。你吃一點，明天就好了。”
他拿了藥，倒了一點點水，蹲在旁邊看我喝藥。我只抿了一小嘴，剛好夠把藥喝下去。
“多喝一點吧，發燒了要多喝點水。”
我搖了搖頭。
“你睡吧，睡一覺就好了。我去外邊看看。”郁夏關掉了光亮，整個世界都成了黑色。
“別走。”我說。他停住了。我說，“陪我一會兒吧。”
黑暗裏，郁夏在我旁邊坐了下來。
“郁夏，”我說，“我很害怕。”
“沒事，”郁夏笑笑說，“藥一吃下去，最多明天早上再吃一次，就會徹底好了。”郁夏明明知道我在害怕什麽，他只是在岔開話題。
“你說，我們是不是再也走不出去了？”我還是說出了我內心的恐懼。
“哈，不會。”郁夏笑，“我今天一天都有預感，今晚一定會遇到驢友的，你放心好了。”
“不會的。”我有點悲哀。
“我真的有預感。相信我，好嗎？”
“可我真的很害怕。”
我的頭無力的靠在了他的肩上，他遲疑了一下，然後摟住了我。黑暗裏，我們聽得到彼此的呼吸。
“別怕，白天。”郁夏輕輕而又堅定的說，“有我在，什麽也別怕。”
“好的，我不怕。”我說著，疲倦如潮水般湧來，我閉上了眼睛。
我做夢了。夢裏，我回到了家。我發燒了，媽媽坐在我的床前，用手摸著我的額頭，溫柔的看著我。
我努力想要睜開眼睛，卻怎麽也睜不開。媽媽看了我一會兒，然後站起來走開，我說：“別走。”我一下子就醒了。
我正躺在睡袋裏。昨夜我是在郁夏的懷裏睡著了嗎？而郁夏又怎麽將沈重的我挪到了睡袋裏，這一切，我都茫然不知。
聽到我說話，郁夏打開手電筒，微弱的燈光裏，顯出他修長的身影。他轉過身來看我：“你醒了？”
“你在幹嘛？”我問他。
“我再出去看看。”他說，“我剛才摸了一下你的頭，沒有那麽熱了。”原來剛才的睡夢裏，是他在摸我的額頭，看我是否還在發燒。
“可是我的頭還很痛。”這句話明明就是在委屈，因為我的頭確實比臨睡前好受多了。
“等到早上再吃一次藥應該就好了。”他走過來，坐到我身邊，面對著我。他隔著睡袋輕輕拍了拍我，輕聲安慰，“白天，堅強點。”
“現在幾點了？”
“三四點了，你再睡一會吧。恩？”他將手電筒放在腳邊，將雙手攏在嘴邊，用嘴吹氣取暖。
他的睡袋裏沒有睡過的痕跡，看來他一直都呆在戶外守望著。他的預感並沒有實現，並沒有爬山的驢友們。
雖然他的臉上帶著微笑，可是我知道，他的笑有多勉強。頭雖然沒有那麽痛了，可是我的心卻絕望了，像是陷入到了無邊的深淵裏。
“如果我們真的熬不過去了，你會後悔嗎？”我問他。
“我們會熬過去的。”他看著我說，“相信我，好嗎？你睡吧，我就在這裏。”
“可是，我們如果真的……真的死了……”
“不要說這樣的話，白天，我們會好好的。”
我絕望的說：“我是說如果，你會後悔嗎？”
他搖搖頭。
我自責：“我不該拉你爬山的。”
“我不後悔。”郁夏凝視了我一會兒，然後說，“就算我們真的熬不過去了，能和我最好的兄弟死在一起，我不會後悔。”
可是，我有多後悔，我為什麽要拉郁夏來爬山？我不僅害了自己，也害了我最好的朋友，最好的兄弟。這一次爬山，我們沒有告訴其他朋友和家人，如果我們死了，他們可能要許久之後才會知道吧。
“如果我們現在要死了，你不覺得遺憾嗎？”
“能和你死在一起，我覺得我沒有遺憾了。只是……我沒有機會孝順父母了，我覺得對不起他們。”郁夏說。
“是啊。我爸媽說不定要哭過去了。”
我們都不說話了。
我的心裏五味陳雜，不知道是什麽滋味。
“我覺得我一定會死在你前面。”我打破了沈默。
“傻話，要死我們就一起死。”郁夏打斷我的話。
“我有預感，我會先死的。”我固執的說。
“我們一起死好了。”郁夏低下頭看自己的腳尖，“你死了，我也不能獨活，對吧？”
我的心一震。也許，我是知道他的想法的。只是，他從來沒有說過。
我想了想，問他：“我想知道，如果我現在就要死了，你要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？”
郁夏沈默了一會。我看著他，他只是低著頭，並不看我。我也將目光移向了別處。我在想，我是不是不該這麽問他，可是，我想知道他會說些什麽。
“白天。”
“恩？”
我看向他，他正溫柔的看著我。我們的眼睛對視了，他的眼裏有一片海洋，我想我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。
他的眼光如水，然後他說：“我愛你。”
是的，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。我輕輕說：“我也是。”
他笑了，昏暗的燈光裏，他的笑容是一道陽光，他說：“說出來。”
我說：“我愛你。”
我們的呼吸清晰可聞。他俯身探了過來，我閉上了眼睛。我的肚子在這一刻，不合時宜的咕嚕了起來。
這一聲響，打破了剛才的暧昧。我睜開眼朝他笑笑：“我餓了。”
他站起來，將剩下的一大半餅子拿了過來。我撕下一小牙，然後說：“你也吃一點吧。”
“我不餓。”他拿起手電筒，站了起來。“我再出去看一下。”
“你也睡一會吧。”我勸他。
“好。那你也不要起來了，反正這會兒也等不到什麽人了。我們都睡一會。”
郁夏關掉手電筒。他打開睡袋，鉆了進去。一合上眼，他就睡著了。我知道，他太困了。
天色已經微微亮了。我沒有了睡意，看著睡夢裏的他，我陷入了沈思。
我和郁夏是高中時代的同學，那時候，爸爸媽媽只顧忙著工作，將我留在爺爺所在的城市。遠離家鄉，我覺得很孤單。還好，在開學後不久，我就認識了郁夏。郁夏也不是本地人，他的爸爸媽媽在這邊做生意，便將他帶到這裏上學。
我們成了很好的朋友。我們一起學習，一起野外郊游，好的就像是同一個人。周末的時候，他帶我去他們租住的房子裏。他的爸爸媽媽都很好，對我也如同親生兒子一般。
高三下半學期，我的爺爺去世了，我受到了很大的打擊。爸爸媽媽想接我回家，我拒絕了。還有幾個月就要考試了，他們也沒有勉強我，只是給我寄來了許多錢。可是我要的不是這些。
那些日子裏，是郁夏一直陪伴在我的身邊，他還讓他的爸爸媽媽來開導我。他們的關懷，讓我走出了那段艱難的畢業季。郁夏的學習成績比我好一點，本來他可以考取更好的大學，可是因為我們要好的緣故，他選擇了和我報考同一所大學。在大學裏，我們依然是很好的朋友。
有一次，他心事重重的對我說：“我覺得我可能與別人不太一樣。”
我說：“你那麽優秀，當然不一樣了。”
他搖搖頭，然後羞澀的說，“我覺得我不太喜歡身邊的女孩哦。”
“什麽意思？”我問他。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他含糊其詞。我明白了，我的心裏在歡喜雀躍。我很害怕有一天，會有女孩搶走他，而現在，我沒有這種顧慮了。我很希望我們能夠保持這種友誼，沒有外人的打擾，永遠沒有分開的那一天。
然而我還是說：“也許有一天，你遇到一個好女孩，你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了。”
他笑了笑，不說話了。他沒有說破，我也不再說破。那個話題，我們再也沒有提過。可是今夜，他明明白白的告訴我，我愛你。白天，我愛你。我想到他溫柔的眼神，我再一次沈醉了。我也是，我再一次輕輕的說。
我想我們可能再熬不過今天了吧。在生命的最後一天，有他的陪伴，有他的那一句溫柔的“我愛你”，這一生，已經足夠了。
大概是藥物的作用，我模模糊糊的又睡著了。這一次的睡夢裏，是他。他的頭向我靠近，我閉上了眼睛。他的唇吻向了我的唇。
甜蜜的夢被他的驚喜聲所驚醒。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醒了，他在帳篷外喊我，“白天快來。”
我急急的從睡袋裏爬出來，我的心亂蹦著。我走出去，四外裏空無一人。我疑惑的看向他。他說：“你聽見什麽了嗎？”
我側耳傾聽，是有唱山歌的聲音。平時附近的山民出行，是不走這條山的，可是也有一些老山民，他們偶爾會選擇從大石山上穿行而過。
“救命啊。我們迷路了，有人嗎？”郁夏放聲呼喊。我也加入了呼喊。
終於，遠遠的傳來了一位山民的應聲：“你們在哪裏？”
我的心快要蹦出身體了，此刻的我覺得全身都是力氣，我和郁夏一起大聲說：“我們在這兒，我們迷路了。”聲音順著山谷傳遞了出去，滿山遍野都是我們的呼喊聲。
“你們在那兒呆著不動，我去找你們。”山民的聲音再次傳過來。
“我們得救了。”我欣喜若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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